慈心大地

慈心大地單元

第8期 2010 / 10 / 01 326

在台灣,素有凌波仙子美譽的水雉,主要棲息於台南官田鄉的菱角田,在秋陽下閃耀著動人的凌波之姿。牠是淡水溼地的生態指標,農委會將牠列為二級珍貴稀有保育鳥類。

水雉在2009年的冬天特別寒冷,因為有些農民為了確保收成,將部分稻穀浸泡熱水避免發芽,再混合農藥成為誘餌,撒在田梗或田邊產業道路,撲殺鳥、鼠。被毒害的鳥類橫屍遍野,瀕臨滅絕的水雉更難逃此一生態浩劫。

兩百多年前,美國西雅圖酋長曾語重心長地說:「萬物相連,凡是發生在地球身上的事,必將發生在地球兒女的身上…」這句話應驗了嗎?當水雉的倩影不再,族群大量銳減,代表其棲息地遭到嚴重破壞,萬物息息相關,今天的水雉,難道不是明天的人類嗎?

長久以來,產業跟生態容易產生對立,無形中畫出一條鴻溝,難道產業與生態不能兼容並存?與其等待或責備他人時,水菱有機農場的一群年輕人:李价斌、楊從貴、曾昭銘、梅克草、王雅慧、馮啟瑞、王聖宏、歐陽泓宇等志同道合的年輕夥伴,以團隊經營的方式,分工合作,發揮各自的專長,在台南官田鄉種植有機菱角,正在為營造更多元生態的有機環境努力,期望能兼顧產業經營與復原生態系統,同時展現出有機農業對生態保育的重要性。


有機人生新曙光-李价斌

「翠綠的七月菱田中,水雉凌空飛起,優雅地環繞菱田一圈後,又飛回原處。」一群訪客來到有機菱田,敏感的水雉爸爸,希望把這群人引走,不料,牠發現這群人個個站著不動,只好乖乖地回來抱巢,「就讓你們看個夠吧!」水雉是母系社會,在初夏的繁殖期,公鳥築巢吸引母鳥來交配,母鳥下蛋後,孵蛋、育雛由公鳥負責。小水雉約四十天就可孵化,正好配合七月長出的菱葉,有濃密的菱葉,水雉才能築巢育嬰,牠完全配合農夫的種植。

投入有機菱角生產、成立水菱有機農場的李价斌,發現自從有機栽培後,菱田的生態慢慢地恢復了。即使今年水源不足,可是到七月份水雉又飛來築巢,因為這兒適合牠們居住,在零點五公頃有機的菱田,去年出現兩對水雉築巢。據水雉復育專家說:「只要食源充裕,水雉爸爸沒有危機感,牠會允許另外一對水雉進駐,所以『有機護水雉』絕對可行。」

種植有機菱角四年的李价斌,回顧初作有機菱角的第一年,為了生計希望產量日後能獲得改善,到了第二年,他的想法開始改變了:「現在不做,以後可能也沒有辦法做了。」近年來他發現:「有機菱角的栽培,不做是不行了。」因為台灣的生態環境一直在改變,不管是農業技術或是生產者的心態,如果不重視有機菱田對生態的重要性,台灣的土地與農業可能會逐漸沒落。

有些北部的消費者跟李价斌說:「菱角是水生植物,有堅硬的外殼,水裡沒有蟲,應該不需要噴農藥吧!」可是到了南部,有許多販賣菱角的攤販,如果說:「我的菱角沒有噴農藥。」消費者一定說:「騙人啦!菱角怎麼可能不用農藥!」南部的人眼見為憑。雖然吃菱角前會先去殼,然而,農藥並非噴在殼上,而是噴在水田中,難保不會進入植物及果實中!

菱角是一種水生植物,它有很強的吸收能力,可以吸收水中的雜質,有淨化水質的功能。因為人們發現它的果實可以吃,才慢慢地把它種起來。其實,所有作物的果實並非給人食用,而是為了繁衍下一代,所以人們吃到的菱角是植物的下一代喔!

栽種有機菱角以物理性或生物性的方法防治蟲害,例如架護網,養鴨、養魚,夜間撿拾,甚至以人工一字排開去撈金花蟲,生態平衡需要時間耐心的等待。四年下來,李价斌真實感受到:「農業是需要改變的,菱田水中的生物平衡後,才有辦法採收菱角。」這才是利己利人的方法。

有機這條路走得很辛苦,「當你想要走的時候,一定要嘗試,不管有沒有成功,至少已經跨出去了。」在用心耕耘中李价斌學到寶貴的經驗,他踩踏堅定的步伐,迎接有機人生新曙光。


打造人生代表作-王聖宏

有一天,李价斌覺得應該對年紀輕輕、從事送貨工作的表弟王聖宏說:「人活著,生命要有意義。」李价斌在有機栽培菱角的歲月中,從是否能獲利的想法,逐漸領會有機菱田生機盎然,萬物共存榮,進而更想以有機融入生活,所以他覺得每一個生命都是有價值,即使水中的昆蟲也是活得有價值。

李价斌覺得王聖宏的本性良善,便坦白地勸說:「就算你不是為農產品、不是為了這塊土地,至少也要為自己啊!人總要有一個目標,不能像以前漫無目標地活著。」一番談話,觸動王聖宏的心,當他願意留在農場,李价斌還嚇一跳!王聖宏也希望自己活得有價值,他說:「我希望人生有個代表作。」

看他每天都在進步,李价斌感到欣慰。現在王聖宏每天晚上都會說:「明天要做什麼?有什麼東西需要交代嗎?」在水菱有機農場的每一天,讓他找到人生的意義。



楊從貴

有機地球向前行-楊從貴

渴望綠色大地、亟欲親近大自然而離開科技產業的楊從貴,一心思考著:「後半輩子,我要做一件這輩子不會後悔的事。」來到水菱有機農場後,他築夢踏實。

官田溼地的農業以菱角為代表。因為菱角是溫帶氣候的產物,南部的冬天對菱角而言還是太冷,所以冬天種稻、夏天種菱角,採稻菱輪作且有利於地力的運用。楊從貴說:「這幾年看到溼地被忽略,我們都很著急,每年水雉都用生命在告訴我們,今年更是以集體生命的被迫害來警醒人類啊!」無論如何,水菱的夥伴們已經展開有機護溼地的行動,而且每個人都認為這件事情很有意義。

種植菱角最大的問題是菱角金花蟲、水螟蛾與福壽螺。慣行栽培的農夫以噴灑農藥來確保收成,其實,老農在毒氣陣做活自己先受害,而且農藥的遺害也隨著水流出去了。楊從貴心想:「當自己是消費者,不免責怪老農狠心下這麼重的農藥,然而,當自己是生產者時,看到這樣的畫面心中很是著急。」尤其當他們去農會開會時,一走進去,七、八十歲的老農看到幾位三十多歲的年輕人,雙方都嚇了一大跳,「我從來沒看過同學的年紀這麼大,而且這麼整齊。」那是一個很不協調的畫面,除了年齡斷層外,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老農不敢改變耕種方式,因為改變的本錢不再。他思考著,與其等待他人來改變環境,何不自己努力創造一個生態平衡的好環境。

水雉在亞洲從巴基斯坦、菲律賓、台灣都有牠的芳蹤,但是牠在台灣竟然變成瀕臨絕種的鳥類。楊從貴回到當初的好奇:「為什麼水雉復育區中心的水雉得以存活,而中心以外的區域卻難以存活?」細細推敲下,原來,水雉愛吃菱角金花蟲,而這些昆蟲會咬爛菱角的葉、花,影響農夫的收成,最好的生態防治是請水雉來當義工,可是農夫沒有耐心等待,直接噴灑農藥是最快速、有效的方法,尤其在冬天沒有昆蟲的情況之下,水雉會去吃種子,因而引發2009年冬的生命大危機。

官田溼地目前處在一個很諷刺的局面「除螺除到只剩下螺,護鳥護到容不下鳥。」目前水雉面臨的困境,何嘗不是人類現在的難題嗎?楊從貴反覆思考的結論是,無論如何,對的事情去做就對了。

幸運的是,農場附近有烏山頭水庫,才有機會在水庫下方透過灌溉系統營造人工溼地。水菱有機農場目前有6個分場,面積約5公頃,依節氣種下了稻、菱、蓮、茭白筍、水甕菜、野蓮等多樣溼地作物,因為他們相信大自然本應各個並存,不應被大面積單一作物經濟效益的思惟給淹沒了。有機栽培的溼地環境中,蛇、蛙、魚、貝、蝦、螺、水中昆蟲優游其間;珍稀瀕危的台北赤蛙、雉尾水雉……等多種保育物種再現身影。而且在農場人與萬物互動是一件很有趣的事,「人同鵝講」不稀奇,那是一種彼此信任的感覺。有一回,在0.5公頃的有機菱田,竟然出現17隻水雉群聚覓食,這是多令人震攝的畫面!

希望不久的未來,官田兩百公頃的有機溼地能夠呈現眼前。水菱夥伴共同的願望:「要達到有機地球的目標,就從自己的故鄉開始。」他們深信只要堅定方向加上努力,就有希望。



曾昭銘

建構綠色生態鄉-曾昭銘

「台灣的農村人口外流嚴重,要用什麼方法留住人力?老農與年輕農夫的年齡、思想差距大,要如何填補這個斷層?」這讓以生態農法栽植溼地作物多年的曾昭銘憂心忡忡。

曾昭銘把旱地改成水田,就是有一個願望:「我小時候看到的那些七彩水蛇,到底跑到哪裡去了?」短短肥肥、很可愛的七彩水蛇,現在看不到了,甚至翻遍所有圖鑑也找不到,這是他推展有機溼地作物的動力。有好的小環境是可以影響整個大環境!他從對水蛇的關顧,擴大到整個溼地生態的重視。

溼地是生命力很豐富的地方,復育台灣特有種植物例如台灣萍蓬草等,這是曾昭銘的專才,他正嘗試透過生物多樣性,找回穩定的自然生態。

「未來,台灣農業一定要走出在地的特色。」水菱夥伴們希望把官田打造成「友善大地的綠色生態鄉」,來到這裡可以體會用心維護溼地的感動,所以現在關心農村生命力的這些人,而且真正努力做的人,在互動的過程就是一個良善的循環。


梅克草

重返自然環境-梅克草

來自越南,至少有15年的農務經驗、人稱阿草的農友梅克草,認識太太以後就成了台灣女婿。他來台灣工作5年,有一回好奇地問太太:「台灣到底有沒有蛇啊?」「應該有吧!」他又說:「要去哪裡才找得到啊!」之後,來到水菱農場工作才看到蛇,他終於了解台灣農業用藥很嚴重。

阿草回想在家鄉務農時,天氣酷熱,消暑的最快速的方法就是直接跳下河邊洗澡,河水清可見底,張開眼睛就可抓魚;在台灣他不敢到河裡玩,雖然越南現在環境污染還沒那麼嚴重,可是他也不免憂心很多外國人在越南投資設立工廠後,環境遭到破壞。

在無法抵擋的經濟開發下,幸好越南政府鼓勵大家種樹,甚至有一兵種,專門負責種樹,就在主要道路、學校、路邊等地種樹。他說:「河內有一條路,即使氣溫高達三十多度,走在林蔭大道立即有涼爽的感覺。」這些大樹需要兩人牽手才能環抱,盤根交錯的路樹,縱使颱風來也不必擔心,因為大樹已穩固地屹立在那兒了。

阿草經歷過美好自然生態環境,分外珍惜,所以來到水菱農場似乎回到從前的自然環境,即使薪水少也甘之如飴。阿草跟太太說:「我錢賺得少一點,但可以賺得很久,活久一點。」阿草純樸的心靈世界,透露著令人玩味的人生哲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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